我为长生仙 第930章

作者:阎ZK

  杨戬应是,便重新开始慢慢讲述如今的诸先天神魔的情况——自两千年前之战后,这些先天神魔确确实实是张狂了一段时间。

  也是因为这些先天神魔的存在,成为了杨戬修行道路上的对手和敌人,厮杀多少次已是数不清楚,临战突破都不只一次了,可以说,杨戬就是踩踏着这些先天神魔的尸骸成名的。

  如今这些神魔虽还是极恣意张狂,其活动范围却被六界不断排挤挤压。

  其颓唐之势,已是极明显了。

  “照着如此,再有数百年的压制,就可以六界合力,一口气将这些個神魔余孽,一气绞杀平定!”

  杨戬语气沉静,为玉皇剖析讲解此刻之局面。

  ……

  蕊珠宫之中,后土皇地祇娘娘睁开眼睛来,看向娲皇,娲皇娘娘抱着孩子询问,后土皇地祇娘娘叹了口气,无奈解释道:“并非是无惑归来,先前这般大的动静,却是在东海之外,一座仙山上有一仙石迸裂开来。”

  “这仙石本身就在我地祇地脉节点之上,这千年来吸收天地精华,日月华光,今日不知为何突然迸裂开来,产一石卵,迎风化作一猴儿,说起来,这猴子却和无惑有些关系。”

  娲皇娘娘不解。

  后土皇地祇娘娘便将当年妖族发生之事说了一遍,譬如妖皇太霄,青景威,养圣胎诸事情都讲了一遍,最后道:“这猴儿本身便是当初的圣胎,又有许多次的造化,才化作如此的模样,以其跟脚勇武,悟性天然,未来成就恐怕也是不可限量。”

  娲皇娘娘点了点头,怀中的碧霞已睡得颇沉了,梦中小手还紧紧抓着了娲皇娘娘的衣服,小声说着什么梦话,娲皇娘娘眼底有些心疼怜惜之意,道:“可惜,终不是她爹回来了……”

  后土皇地祇娘娘叹了口气。

  却在一山峦之处。

  青山隐隐,碧色长空,山下炊烟升腾,人来人去,却是个热闹的小镇子,自古有云,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镇子自古以来,就是靠着背后这几座青山过活的,没有吃的,山中打猎捡果子,生了病了,山中也有草药。

  冬日天寒的时候,不算是多巍峨的山体也可以为这山下的镇子挡住来自于北方的寒风寒潮,还生长着许多的树木,樵夫上得山来,砍树劈柴,背下山来烧成木炭,然后再沿街叫卖,也有些樵夫懒得做这一步,就直接把这木柴送到了卖炭翁那里。

  虽说是几十年前,墨家夫子们将机关道路铺到了这镇子里。

  名唤是官道。

  有铁马飞驰来去,自此这代代隐居于山中的镇子,也是有了对外的联系,人们走出去,也带回来了外界的书卷,卷轴,玉简,美食,镇子逐渐繁荣了起来,一些老的职业都已消失了,可是这樵夫还是存在的。

  山中也有灵性,三百年前,曾经有墨家夫子创造了的机关,将这山峦上的诸灵草都拔干了,树木一片不留,创造出了大片的荒山野岭,惹得地祇震怒,当年出现了许多冲突之后,总算是有了约定。

  山峦诸神允许人间界在不破坏整个地祇地脉平衡的情况下去采摘山中之物,而人世间在砍伐之时,也需要种植新的树木;采摘灵药时候,不可将根也刨去,只取有药性的果实和枝叶。

  万物生灵,人行于其中,今日这赵樵夫看了看传来的帖子,说是需要某一种灵树的树枝作为入药的药引,心底里回忆了下,记得往日曾经在山那边见到过这树,便是领了这帖子,背了背篓,和家中的爹娘,大哥嫂子说了一声。

  提起磨得光滑锋利的斧头,朝着家里喊了一嗓子:

  “爹,娘,我上山去了!”

  那老翁正在侍弄那两块儿菜园子,头也不回。

  他和自家小儿子,也便是赵樵夫才因为婚娶的事情大吵了一架,父子两个,就在这里赌气呢,他老妻瞪了他一眼,提了装了饭菜的食盒递给自己要上山的儿子,道:“拿着,这山也不小,你脚力得要走一整天。”

  “哎呀,娘,我用不着,提着这玩意儿费事。”

  “费什么事情!拿着就是了,你不要以为你年轻,身子好,现在不注意一点,等到你这年纪上来了,有你受的,拿着。”

  “里面的暖衣穿上了吗?可别自己硬扛着,才开春,三四月,这时候可还是有一阵子冷的,别冻出病来。”

  老妪碎碎念了好一会儿,樵夫都觉得有些烦了,连忙把这食盒往棉袄怀里一塞,摆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真的是,娘啊外面风大,你快回去了,别说了。”

  “我走了啊!”

  他摆了摆手,如逃跑似的从家门口跑着去了山路,这老妪目送儿子走远了,回过神来,看着自家老汉还在那儿拎着个小板凳坐着,道:“伱也是你,年纪这么大的人了,和他吵什么吵?”

  “他喜欢那卖肉张屠夫家的女儿,你便去说说就是了,你们两个年轻时候那点儿事儿,难不成还得要影响到孩子?”

  这老翁只好道:“那也得要这小子和我好好说话,哪里有儿子大着嗓门儿和老子说话的?!”

  老妪知道他这其实已经是有些服软了,笑起来道:“你们两个,一个赛一个的脾气倔,好好好,我这就去张屠夫家割两斤前腿肉,再去打一斤的酒,今晚上,你们爷两儿好好地吃顿饭,喝两杯酒,把这事儿说开了便是。”

  老翁没说什么,只是妻子出门的时候,才倔巴巴地开口道:

  “去买那个烧火刀子酒。”

  “啊?你不是说这酒太贵了,舍不得喝吗?”

  老翁闷声道:“春天还有倒春寒,他上山一整天,回来肯定手脚都冻麻了,买点好酒给他喝,热热身子。”

  他妻子明白自家老汉的意思,喜笑颜开道:“好嘞!”

  当即喜悦,挎了个竹篮子去了张屠夫家,买肉的时候,张屠夫家的闺女就在旁边看着,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看怎么喜欢,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就想着,今儿自家孩子回来之后,就在这饭桌上,把事情都说开了。

  到时候今年便把这婚事定下来了。

  赵季提着自己的斧头上了山,昨儿和自家老子拍桌子大喊,憋闷得很,他后来也后悔,可正是年轻人,面皮薄,不知道该要怎么和自家老头子道歉,闷了好一会儿,大吼几声,手中的斧头劈砍在旁边树上,劈得树木哗啦啦作响。

  吓走了好几只肥兔子,这樵夫修行了一门杂家的功法,身体轻快,几步赶上前去,不辨方向,只追着其中一个狂奔,忽而眼尖,一个水底捞月,抬手抓住了一只肥美的兔子,这兔儿在他手里面挣扎,却如何挣扎得脱?

  赵季把这兔子捆了扔到了自己的竹篓里面,笑道:“对了,老头子最喜欢喜吃酒,今日回去把这兔子做了,和他好好说一说这事情,父子之间的事情,只要说了,又有什么说不开的?”

  他想到昨日和自家父亲叫喊时候,气急了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那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记忆里面那么高大的父亲竟然变得瘦小许多,自己站起来的时候,几乎可以把他都罩着了。

  “也老了啊。”

  他感慨着,提了这斧子,环顾周围,却是发现,这一片区域陌生,自己以前在这山上来来去去的,竟然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这山虽然说是后山,实际上也是极大的,各种地形复杂,哪怕是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老樵夫,也不能说就一定能把每个地方都走遍了,都认全了。

  好在是前面见到了有溪流,有水就不怕了,顺着溪流而下,总能找到出口,就算是不在自家镇子附近,可遇到了山村,问一问山中居住之人,也总可以知道自己是去了哪里,哪里又是出口。

  赵季安下心来,踱步前行,口中哼唱着山中的小调,不知走了多远,心中都有些疑惑了,这山虽然不小,可是真的有这样大吗?心中逐渐有些担忧,神色都凝重起来,走了足足一两个时辰,天已日中,还是没有找到出口。

  又回转几次,却发现前面视野开阔,见到两人。

  一名穿着黑袍,黑发垂落的道人;另一个则是气魄雄浑,身躯高大魁梧的男子,两人对坐于溪流之畔,身前一石桌,上面有一棋局,正在对弈。

  樵夫见了有人,大喜。

  顾不得其他,便快步前去。

  大步地走到了这棋局面前。

第32章 烂柯,樵夫,方寸山

  赵季走过来的时候,极客气地打了招呼,微一作揖,道:“两位道长,小子是这山下隆山镇的樵夫,代代在此砍柴做个营生,今日却是昏了头,入山迷了路,在这里转了约莫一两个时辰,也没有找到回来的路。”

  “两位道长慈悲,不知道这里是何方地界,走哪儿能回去那隆山镇?”

  那黑发垂落,气质平和的道人看着棋盘,语气温和道:“小友回身,循着来时的溪走一个时辰,每一次回转皆转向左侧,第五次时候见到有一巨石,石下有树,自那里转而向下,即可归乡。”

  “你家人已等了许久,还是速速下山去吧。”

  樵夫知了回去的路,反而不那么着急了,想着自己应该是遇到了仙缘。

  家中老父老母身子不好,每到夜间都会梦中惊悸,若可求些丹药,也可以缓解爹娘的心悸之症,迟疑了下,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法实在是可恶又贪心,面皮薄,不由发烫,支支吾吾了好久,说不出话来。

  又往前几步,又看到了那一局棋,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一局棋的时候,赵季微微一怔,而后不由自主地就沉迷了进去,就仿佛这一局棋实乃是这世上最妙最为玄奇之物,心里面的好奇给勾起来。

  想了想,自己虽是迷失了前路,可而今已问明白了回去的路。

  这一条路委实是不算短,可他若是放开脚步,一路急奔的话,短短一個时辰也足以回家了,心下反而不怎么着急了,又有此仙缘,那自是先看了再说,这不看还好,只是一看,却是不受控制地沉迷于其中。

  纵横交错的棋盘仿佛化作了星辰万象,仿佛化作了整个世界,不断吸引着赵季的目光,这个时候已经是和他心性无关,和他境界无关,只是一种单纯的,生灵对于未知,对于浩瀚星空般的本能向往。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年轻道人手指拈起一枚棋子,轻轻敲击在棋盘之上。

  一声脆响!

  这声音如响彻在心底。

  如同常人痴梦之时,旁边一声洞箫声,穿金裂石,碎玉之音。

  赵季一下惊醒过来,面色微白,恍恍惚惚了好一会儿,才是注意到了这声音的来源,看到了那温和道人落下一子,似乎有万象流转变化,他抬起头看过来,眸光温和,道:“小友,来路尚且还在,还是速速离去吧。”

  可是赵季已是被这棋局勾起来了心思,心神都在其上,当即有些局促,拱手作揖道:“叨扰道长,只是小子自小好棋,今日看到这棋局,实在是心痒难耐,觉得这天底下再没有什么棋局比起这一局棋更有趣味了。”

  “实在是想要看完这一局棋。”

  “小子保证不会多说一句话,只在旁边安静看着,仙长慈悲,就允许晚辈在旁边看看棋局吧?”

  他说这话,确实是诚心诚意,又极客气,这道人之后又劝说他离去数次,可是劝了几次之后,他却忽而不说话了,只那目光苍茫,扫过了赵季,掠过更远,看到了赵季背后,山下的地方,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

  旋即不复再劝,允赵季旁观这一局棋。

  棋局本身,也已是精妙非常,更不必说,这棋局之中,神韵无双,赵季看得入神不提,而那道人抬起一子,随意落下,却似是平地里起来了道惊雷,轰隆隆来去,对面男子面色刹那煞白,嘴角似有丝丝缕缕鲜血流出。

  而若是有大品层次的帝君来此,当可以察觉得到不同,这深山林地之中的一局棋,却是灵韵极深,如万川归海,绵延变化,经过了这两位对弈者之身,似乎是和这天地万物万象相联。

  棋局,便是大道!

  棋局之内,即是乾坤!

  着神意于棋子之上,对弈,便是交锋,这山下来此樵夫眼中,不过只是两位隐士在这山中对弈,下棋,而在他们彼此眼中,这是厮杀,这古神真灵,落下一子,就如同是挖开沟壑,引动山河流转,磅礴汹涌。

  道人一子落下,便是山崩地裂,一剑横栏。

  如此一子一子落下,赵季恍惚之间,似是观尽了整个世界的万物万象,见波澜壮阔,海涛汹涌,又见到电闪雷鸣,轰击于火山之上,引得雷火交错,惊惧无边。

  这诸异相交锋,一次次,一轮轮,似无止尽,似无穷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似乎极为漫长,却又似乎只是一刹那,不,在天地交错的层次上,若是以这山河的痕迹作为纵横交错的棋盘,以天上星辰的运转和流动当做了棋子,再以明亮且灿烂的雷火,当做了棋子落在棋盘上的那一声声脆响。

  这本就是一刹那的棋局。

  只是伴随着这一子一子的落下,一子一子的对弈,棋盘上的局势逐渐地清晰明白起来了。

  到了最后,哪怕是以赵季的眼力和棋艺的造诣,却也可以看得出来,那道人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不急不缓,不紧不慢,只是一子一子落下,就逐渐蚕食了对方的力量,最终积蓄出来了磅礴大势,似乎随意一动,便可引动波澜万丈。

  最终那古神似终不可积蓄下去,拼尽全力,复又一子,大势磅礴,河流汹涌,吞云吐气,勾连大道神韵,磅礴壮阔,似乎化作了无量的神通,那道人平和,抬起手指夹起一枚棋子,平静落下。

  一声脆响。

  于是似乎那一条大龙被在中间,拦腰截断了。

  有清脆的声音绵延而来,时间仿佛凝固了,旋即这清脆的声音似乎被拉长了,变得绵延不绝,咔嚓咔嚓的脆响之中,棋盘忽而自中间碎裂了,那古神忽而张口咳出一大口鲜血,一直压抑着的伤势在这个时候,似乎是终于彻底压制不住,面色煞白。

  猛然抛开了棋局,欲要朝着天阙而去,只是他才刚刚有所动作,忽有破空声音,那道人的手指已平平点在了他的眉心,没有带着什么锐气,那道人平和注视着祂,仿佛跨越两千多年的岁月,重新来到了当年,那个终劫最为气焰磅礴的时期。

  此刻所见的目光,和当初那个持剑对峙着他的道人,一般无二。

  时间在这个时候似乎失去了价值和意义,道人微微笑了笑,温和道:

  “你输了。”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仿佛在瞬间打破了这古神的心境,他先是被重创,后来和齐无惑对峙千年,又舍弃了神魔真身,此刻在这里的,终究是一道被消耗到了极限的真灵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