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001章

作者:南希北庆

  李国忠道:“现在主要是保住咱们的雇主。”

  李磊顿时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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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

  李磊下意识地举了下手。

  李国忠见罢,道:“冷静下来,我早就与你说过,输给张检控,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要因此为丧失信心。”

  “是!”

  李磊立刻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心态,又仔细回想方才对方的问话,过得一会儿,他才站起身来,道:“刘公事。”

  “啊?”

  刘仁赞似乎已经陷入半绝望,对李磊他们也是不抱任何希望,他自己都承认了,那人家还怎么救他。

  可抬头瞧了眼李磊,见李磊目光的中兀自充满信心,顿时心中又燃起希望来。

  李磊问道:“在上午的时候,那梁虞侯曾说过,这营里时常有人抱怨,可是据我所知,皇城司之前并没有抓捕他们中任何人,我相信皇城司也应该听说过这些抱怨,那为什么这回又会突然捉拿胡长百和邱河?”

  为什么这回突然捉拿胡长百和邱河?什么为什么?刘仁赞困惑地眨了眨眼,又凝目瞧向李磊,突然面露激动之色,咳得一声,“是是的,我们皇城司当然也听到过营里有人抱怨,但我们皇城司可不会随便乱抓人,主要是因为这个时机。”

  “这个时机?”

  李磊立刻问道:“刘公事此话是什么意思?”

  刘仁赞沉吟少许,道:“其实主要是因为那场关于水兵逃役的听证会。”

  李磊又问道:“这与听证会有何关系?”

  刘仁赞道:“因为在那场听证会中,涉及到一些军营的话题,虽然圣上仁政治国,拿出数十万贯来贴补和赔偿,但是我们皇城司也是非常担心,有人会利用这个听证会来图谋不轨,因为当时很多人都在议论此事。

  于是,我们皇城司派出很多探子,这才有了此案,我们皇城司当然不希望将此案扩大化,而是希望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因为我们皇城司的职责与警署和检察院还是有所区别的,我们主要维护圣上,维护社稷安定,任何破坏安定的事情,我们就必须监管,且付诸行动。”

  李磊是暗自松得一口气,“非常感谢刘公事能够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刘仁赞也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请你们来真心不亏啊。

  而司马光、吕公著等人则是充满鄙视地看着李磊和刘仁赞。

  真是无耻!

  李磊坐下之后,赵捰挚聪蛘澎常澎痴酒鹕砝吹溃骸拔宜械奈侍舛家丫释炅恕!�

  李磊也表示没有问题要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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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珥笔还真是狡诈,竟然拿着效忠官家来做文章。”

  王巩皱眉道。

  张斐笑道:“算了!他们都已经他们放弃了这场官司,在努力的保命,我们也不能强求太多,以免得不偿失。”

  齐济感慨道:“唉就算咱们将他定罪,可咱们也无法处罚他们,弄到最后,还是要交给皇城司自行处置。”

  这道理大家都知道,最终处置他们的还是皇帝,只要紧抱皇帝的大腿,那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司马光他们也趁着这个档口,在窃窃私语,商讨着下一步的计划。

  目前来说,刘仁赞已经皇城司屈打成招的事实,这就是违法得,那么就涉及到一个问题,怎么处罚刘仁赞。

  他们不可能轻易放过皇城司的,所以这就涉及到下一个问题,宰相与皇帝的博弈。

  这事司法已经管不了了,因为规矩是如此,司法只能是根据规矩来判。

  稍作休息后,张斐率先站起身来,环目四顾,酝酿了一番情绪,才朗声说道:“关于第一证人胡长百和第二证人邱河,他们出身平凡,也只是侍卫马桥营中的两个非常非常普通的士兵。

  今年已经过半,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就只休息不到五天,而其余的时间,他们多半都是住在河道边上,每天五更天不到就得下河道干活,亦或者充当纤夫,拉过往船只,一直忙碌到太阳下山。

  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们是常年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却很少能够拿到足额的俸钱,更别说什么奖赏。可他们仍旧将军营当成自己的家,始终不愿意离开,这是多么优秀的士兵。然而,他们就只是在酒兴上头的时候,随口抱怨了那么几句,这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任何人都会对此抱怨。

  我相信在坐各位,以及院外的观众,即便是在年节之时,那雇主送得礼物少了一点,都会抱怨上一整天。

  然而,就是这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抱怨,落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耳里,却成了谤议朝政、扰乱军心,意图谋逆。而他们二人也成为了别人升官发财的工具。

  并且遭受到酷刑的折磨,倘若不认罪的话,可能今时今日就无法坐在这里,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而这一切。”

  说到这里,他看向那边的刘仁赞、李知恩等人,“都是皇城司所赐。正如刘公事自己所言,皇城司的职权是维护圣上,维护社稷安定,然而,他们却没有将士兵们的抱怨、困难及时告知圣上,引发朝廷的重视,想办法改善士兵们的生活环境。

  反而是一心想着升官发财,且意图用酷刑,迫使两位优秀的士兵认罪,以此来杀鸡儆猴,堵住士兵们的嘴,但这无异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古人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果将士兵们对生活一点点抱怨,给堵成滔天之怨,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古往今来,已经有很多案例告知我们,这不是在维护涉及安定,维护圣上,而是蓄意破坏社稷,置圣上于悬崖上。他们不但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而且还在不断给社稷、给君主制造危险。

  这种情况,是决不能再继续发生,故此,我恳请大庭长判定皇城司屈打成招,滥用刑罚,以儆效尤。以及对第一证人胡长百和第二证人邱河进行相应的赔偿。”

  在古代司法中,赔偿条例是比较少的,尤其是涉及到官府与百姓,但是法制之法强调的是捍卫个人利益,赔偿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公检法与旧司法一个很大的不同。

  话音刚落,掌声雷动,叫好声震耳欲聋。

  百姓也不敢骂皇城司,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刘仁赞、李知恩则是满眼恶毒地盯着张斐。

  我们这都已经认错了,你还要赶尽杀绝,今后有你好果子吃。

  张斐虽然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但一点也不在乎,微微颔首,优雅地坐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此案过后,皇城司将会进行改革。

  张斐坐下之后,李磊便站起身来,他也环目四顾,朗声道:“置身事外,总是能够谈笑风生,也许此案存在一些疑点,一些争议,但是身在皇城司,他们的责任是如此重大,张检控也说了,他们是要维护圣上,维护皇城,维护社稷,这其中的压力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而在那场听证会上面,澶州水兵的行为,也许在我们看来,是情有可原,但是在皇城司在看,这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们必须要非常认真的对待此事,不能有丝毫的纰漏,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就有可能会酿成大祸。

  虽然对方一再强调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但是诸位不要忘记,在平时,皇城司并没有这般抓人,只因这个时候非常特殊,而胡长百、邱河的那一番话,不仅仅是抱怨,他们还在宣扬一种不实言论,就是指责朝廷委派一个不懂得治水的宦官去治水。

  但事实大家都知道,程都监是非常懂得治水的,并且立下大功,那场听证会可也没有否定这一点,基于这种种原因,皇城司才会选择激进的手段。”

  在之前的询问过程中,他没有提到程昉,就是怕节外生枝,关键他认为也没有必要,皇城司只要不承认,这官司就很难输。

  可事到如今,他是不得不提。

  但这又惹得百姓阵阵嘘声。

  不过没有关系,因为李磊这一番话,不是说给百姓听得,而是说给皇庭听得。

  “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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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院外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后,李磊才继续言道:“皇城司的目的始终还是希望能够维护社稷安定,虽然其中刘公事可能有立功心切的想法,但这又何尝不是人之常情。故此,我希望皇庭在进行判决时,应该充分考虑,当时的舆论和环境,以及设身处地地站在皇城司的角度想想。谢谢。”

  说罢,他便坐了下去。

  嘘声再度从四面八方袭来。

  在百姓看来,李磊就是死鸭子嘴硬,你的雇主都已经认罪,你还在这里死撑,真是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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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光他们的目光现在也都全部锁定在赵捝砩稀�

  过得好一会儿,百姓也嘘累了,渐渐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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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由于检控方在辩论的过程中,提出了一项关于‘谤议朝政’的全新论证,这在其它案例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是否能够成立,还是有待商榷的。

  而此论证,对于此案而言,是至关重要,皇庭还需对此进行商议,故此,今日暂不判决,等讨论清楚这个论证,皇庭再做出明文判决。今日审理就到此为止,退庭。”

  百姓们当即都傻眼了。

  都打成这样,还不能立刻判决?

  你会不会审案啊!

  他们可不懂什么全新论证,就单纯的认为张斐说得很有道理,完全没有必要择日再判,会不会其中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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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

  富弼双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但脸上犹如挂着一副痛苦面具,身旁的老仆,本想过来搀扶,却被他用余光制止。

  老仆愣了下,这是什么情况?

  殊不知在韩琦面前,富弼还是有些要强的,政治上虽然输给你了,但身体上还是赢你一回。

  韩琦似乎在想别得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富弼这小心思,赶忙叫住富弼,“彦国,对方都已经认罪,为何阅道不立刻判决?”

  富弼稍稍活动了下筋骨,道:“阅道方才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你没有听明白么?”

  韩琦道:“那不是借口吗?”

  “当然不是。”

  富弼瞧了眼赵挘拔蚁朐牡朗窍虢湃恼飧雎壑け涑梢桓龀晌呐欣绱艘焕矗还茏钪杖绾未χ昧跞试薜热耍辽僬獯瓮ド蠡故鞘栈衿姆幔材芨杌食撬疽恍┫拗啤!�

  韩琦点点头:“原来如此。这需要经过你们立法会商讨吗?”

  富弼想了想,道:“除非是要写成成文条例,亦或者有人对此感到不满,否则的话,是不需要经过立法会讨论的。”

  张斐对于没有立刻判决,也不感到意外,收拾好文案,正准备离开时,李国忠突然走了过来,拱手言道:“真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赢张检控一次。”

  张斐笑道:“你们这般不思长进,估计有生之年都不可能赢我。”

  李国忠略感诧异道:“不思长进?此话从何说起?”

  我们一直都在向你虚心学习啊!

  张斐道:“在那场听证会上面,我就已经暗示过你们,如今打官司可不能光顾练这嘴上功夫,关键还是要强调专业,很多问题上,必须请一些专业人士,而不能光凭自己的想象和推测,这是不足以服众的。

  如果今天是他们将吴指挥使请来,可能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但令人失望的是,你们对于皇城司运作,似乎都毫不知情,焉能不败啊!”

  李国忠暗自皱眉,又道:“但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珥笔,哪里请得动吴指挥使,这一点我们无法检察院相提并论。”

  张斐笑道:“但是你们的客户身份可不一般,只要你们开口,估计连马帅都请得来,这不是理由。”